一世如猫

红色娘紫军

请将门打开，我是那只流浪的猫儿，是你的灵魂。　　——题记　　　　（一）　　当年，我刚好五岁。邻家黄猫为了护卫幼仔，在手背上狠狠地印下几道抓痕，血珠殷红，一朵硕大花凄艳地绽开。　　剧痛惊心动魄，让我自此对猫儿——对它们善意外表下的跋扈心生敬畏。而那一抓，也将猫的某些元素注入了血液，埋伏终生。　　“这些小东西，没良心呢！”奶奶是爱猫成癖的人，常常这样骂着，同时却满怀感情地回忆着她养过的几只猫，语气如同责怪偷吃的孙辈，充满了亲昵。　　从奶奶断断续续的唠叨中，知道了猫有许多传统名目，火烧棉絮、花狸、落梅等等，以及它们自私孤寂的天性：逐利、独行、不恋旧，对主人阳奉阴违。　　尽管猫的坏处数不胜数，它们却似有魔力，以至于奶奶一边诅咒，一边缺乏节制地宠溺它们。这魔力，从它们甜蜜的无辜脸庞、丝缎皮毛以及懒散姿态里盈盈地散发出来，汇聚成一种精灵之气，一种妖，勾魂摄魂。　　　　（二）　　白天，它们舔舐盘子里的牛奶，媚眼如丝，颈束丝带和铃铛接受主人抚摩，发出娇嗲细小的咪呜声；而到了夜晚则爪牙毕现，妖的原形完全暴露。轻捷地纵身跃上屋脊，追逐鼠类，嗜血、杀戮，转身化作无情猎手。　　即使是备受恩宠、最最高贵的猫，这本性也是不能移的，一旦黄昏将近，精神就格外抵埃塞俄比亚首矍铄。数次在黑暗中，我和它们近距离对视，那双平常晶莹的碧瞳，此刻竟如梦幻，里面星河流荡，幽深狡黠中带有荒野的萧瑟，令我不禁肃然。　　　　（三）　　百万年前，猫们的祖先在林中隐没。一位不喜热闹的隐者，功夫高超，周身装备精良，发动时如疾风闪电，准确地直取目标。　　猫儿相异于其它宠物，在于虽表面温驯，却永无可能真正臣服。它们是天然的快乐主义者，居无定所，精力蓬勃，随时竖起耳朵，聆听爱情和本能的召唤——如果这召唤足够强烈，立即抛舍眼前富足，不管不顾地尾随而去。　　它们从食物、嬉戏中获得满足，赞叹世界之美，谨慎而友善地打量环境。知进退，识大体，却终究保持若有若无的距离，对异类施以屏蔽。　　距离意味骄傲，不卑不亢。因为这份骄傲，我对猫有着特别的好感。　　　　（四）　　单单从形貌来说，猫是柔媚和悦的，而它也似乎懂得这印象的意义，该如何善加运用。以宠爱之名，在远离山林的地方、人群中收获胜利，赢得另场生存争斗。　　一只猫儿，看起来是这样温软，小而乖，以至人们无法不去怜惜。那貌似单纯的头脑里，实则却叵测难料。　　洁癖，以及行进时的轻巧动作，使它们呈现出永恒的女性特质——意志果决头脑清醒、带点儿自恋的女性。无拘无束，颇有见地，逐心灵和云朵而居。　　“它来到近前，与我对视/　　让我内心感到瞬间的寒意　　它也蜷缩在我的脚下/　　貌似温柔　　……　　我的猫，在我的内心深处窜动。”　　　　（五）　　有一类女子生而为猫，通常情况下，并非适合朝夕共处的对象。　　精灵气、妖气、媚骨，都会令男人寝食难安，且恨得牙痒痒。她们表面的温婉之下，隐隐地浮动着凌厉，吐字音节里蕴含危险，如同柔软猫爪偶尔显现的锋芒。　　她们留在某人身边，仅仅是因为快乐，从未被谁完整地拥有。即使在最具柔情、最缱绻的时刻，也会忽然安静不语，双眸掠过你望向更远的远方，其中内容庞杂，无 上一篇:望江南 选可解读。　　神秘、坚定、特异、自足。孤立却何曾依附；深爱也决不盲从。　　——杜拉斯、邓肯、让尼采迷醉的莎乐美，都具有这种属性，为世人所忌惮，但绝对难以释怀。　　至于才女张爱玲呢？遗世孑立，临水照花，却偏偏被刻板观念荼毒，对胡兰成百般忠顺，使得猫性打了折扣，甚是可惜。　　　　（六）　　一切正式场合，男人们对外宣称，最理想的妻子标准如下：　　履历简单、禀性贤淑，绝对的入世随和，也平淡。一盆温吞水，安安稳稳地放置，目之所及清浅见底，没有任何杂质。　　说着说着，连自己都信以为真。　　清浅虽令人安全，望久了却觉无趣。时光凝滞，生命冗长。　　而他们心的房间——最靠里面、用来存放梦境的那一间，永远有一只猫儿无声无息出没，乖僻、刁钻、难以捉摸。它仿佛逗引着人，恶作剧地藏躲，用爪轻挠衣襟，搅乱水盆里的月光。　　与之同时，一个轻而有力的声音，缓缓在耳边回荡——　　来吧！舍弃所有，跟随我来！我是猫，是妖，是自由，是最最隐秘的想象，是你的灵魂。　　今生里重逢短暂，惟愿做个如猫的女子，被你眷恋、痛恨，于烟火灯影间悠然地独步。